我想做梦想下的游子,不顾一切奔跑追逐光明。
我今年38岁,在6个城市学习或生活过,共搬过17次家,而且非常确定将在明年年初迎来我的第18次搬家。
每次搬家前我都会掰着手指算这些数字,来缓解我自己的焦虑。搬家真的让我疲惫,不管搬过多少次了,还是会抗拒那个繁琐的过程。然而,我却无法停下迁徙的脚步,也许只是不想让生活成为眼前的苟且。每次,我并不确定田野是否真的有诗和远方,想象中的美就足以令我启程。
“我想做梦想下的游子,不顾一切奔跑追逐光明。”
△ 东湖之滨, 珞珈山麓 图片来源:whhtla.com
十八岁之前的搬家都是因为父母在带着我们追求他们觉得更美好的生活,从草房到砖房,从乡村到城市。十八岁之后的5个城市、14次搬家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迁徙生活。
读大学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重大选择,也是我的第一次迁徙。我选择了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学校,只因为招生简章上写着“东湖之滨、珞珈山麓”。对一个在平原长大的孩子来说,这八个字所描述的景色才真的叫景色啊!
在家乡,除了“一望无际”,没什么别的形容词可用了。但是对于想象中的大学,我已经找到了无数词语。就这样,我带着诗和远方的憧憬踏上了火车。
当抵达时,并不美好。一下火车,我感受到了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热,而且是一种湿湿的热。我第一次觉得“湖边的朦胧”也不那么美好,可能是黏糊糊的。图片来源:www.chcmmc.com
而且,传说中的大学食堂也给了我一闷棍。在此前的成长过程中,我见过的辣椒只有一种,就是青椒,没想到千里之外的辣椒是真正的辣椒。而且,食堂里几乎所有菜都是有辣椒的。我在学校吃的第一顿饭,边吃边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因为我吃了学长推荐的最不辣的“拍黄瓜”。
△ 两个女孩的故事
大学毕业之后,我不想回家,我想继续再向南走一千公里。我好奇“经济特区”、“沿海城市”是什么样子,我要去看看。
在那里,我第一次和另外一批流动人口有了交集。我们都是从学校毕业后来到这里,只不过我是大学毕业,她们是中专毕业;我是人和户口一起来的,他们只有人过来了,户口留在老家。
图片来源:电影《归途列车》,imdb.cn
最开始的3个月,我们都在生产线上,他们是工作,我是实习,都是做一样的事情。虽然不同龄、不同酬,我们之间没有隔阂,成为了工友、朋友。他们在学校学到的东西比我更适合工厂,所以,她们教了我很多工作技巧。而我会在她们想考其他岗位时,帮她们补习一些理论知识。但是,有两件事让我意识到了我们之间还是存在不同。
第一件事,是我看到一个女孩在邮局汇款。那时,是我们的生产淡季,很多人放假了,留在工厂的人也只拿很低的保底工资,印象中她拿不到两百块钱,却要汇一百回家。我问她,那你怎么办?她说,我够花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呢。我心中一紧——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我家里也有弟弟。但显然,我的家和她的家是不同的。我想去问,却又担心她不愿意说,怕她难过。
另一件事,是一个女孩和一个当地的已婚男人恋爱了。我们都劝她赶紧放弃,对方很显然不会和她结婚的。她却很犹豫,这是她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会带她出去玩,会给她买很多我们都没有的东西。她曾经尝试离开,离开了这个工厂,却不能离开这个城市,兜兜转转几圈之后,还是回到了那个男人身边,并且生了一个孩子。那个时候,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选择。
现在写下这些时,我已经比那时的我更能了解她们一些。我还能清楚想起她们的容颜,然而却早已失去了她们的消息。
△ 更好的远方
如今,又迁徙过几个城市的我,好像在北京停了下来。但我的心仍然在憧憬着远方,随时准备着启程。
在暂停的这几年里,我也不断回想着那些异乡、那些过往,特别是遇到过的那些人和他们的故事。他们让我知道了人与人可能有很多的不同: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人生境遇、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价值观。我慢慢地学会了理解、接纳、尊重,我从18岁的愤青变成了38岁的公益人。远方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但远方的故事总是和身边的不同,总是能给我更多思考和成长。在远方,我总能遇到更好的自己。
我还会继续我的流动故事。你们呢?孩子们呢?我相信,孩子们一定能拥有比我们更美好的远方!因为在路上的不只我们,还有爱——Love is on the way。
(完)
– 异乡故事人-
韩雪梅
生于河北农村,“理工女”。2014年全职投身于公益,创办北京希希儿童关爱中心,致力于为流动儿童提供全方位的全面性教育,使他们掌握科学正确的性知识,拥有积极的态度和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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